來源:保定晚報作者:時間:2025-09-11 09:13
□張艷軍
夜色彌漫,村莊睡熟了。
一座小院里三間土坯房還醒著,給沉沉夜色增添了些許暖意。屋內的桌子上點著煤油燈,如豆的火苗輕輕搖曳,映照在紙糊的窗戶上,明明暗暗,十分溫馨。桌子旁,我正在寫作業,可是,討厭的瞌睡蟲早已俘虜了我,我不住地點頭,眼皮不停地打架,眼前模模糊糊。正在納鞋底的母親抬起頭說:“別寫了,睡覺吧。”聽了母親的話,我像得到了特赦,噌地跳上炕,鉆進被窩倒頭便睡。一覺醒來,發現煤油燈還亮著,只是已從桌上挪到了窗臺上,母親也坐在了靠窗的炕沿上,飛針走線納著鞋底。
母親側對著我,我只能看到她的側影。那時她真年輕啊!烏黑的頭發在燈光下泛著亮光,并不纖細的手指忽上忽下,靈動自如。我看不到母親的眼睛,但那雙眼睛一定很明亮,很精神,一點困意都沒有。只見母親先用錐子在鞋底上錐出一個針眼,然后捏著穿有麻繩的細針從針眼里穿過去,再使勁勒一勒。那時母親真有力氣,眼神真好,針腳密密實實,整整齊齊,勻稱有序,排列成一圈圈好看的花紋。在我眼里,母親納出的鞋底就是一件漂亮的藝術品。
炕席底下壓著好幾副鞋樣,有父親的、我的、妹妹的,全家人穿的布鞋都是母親點燈熬夜趕制出來的,我的總是最先做好。我捧著做好的新鞋高興極了,白底青面,十分玲瓏,真像兩只精致的小船,只等我把它們穿上,載著我揚帆遠航。
我穿著新鞋跑出家門,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,生怕沾上一點塵土。遇到路上的小水坑,我也會輕巧地一躍而過。鄰居大媽大嬸看到我穿的新鞋都會嘖嘖稱贊,齊夸母親的針線活好。
從小到大,母親為我做了多少雙布鞋我沒有計算過,也計算不過來,也許只有夜空中的星星知曉吧。我一天天地長大,母親卻一天天地變老了,烏黑的頭發漸漸染上了白霜,并不纖細的手指越發粗糙,明亮的眼睛開始變得昏花暗淡。母親不再做布鞋了,穿布鞋的日子漸漸成了我的回憶,但我又何曾忘記過那些穿布鞋的歲月呢!
穿著母親做的布鞋,我走過了童年,走出了校園,走向更遠的地方;穿著母親做的布鞋,寒冷的季節也裹滿了溫暖,坎坷的道路也變得平坦;穿著母親做的布鞋,走再遠的路也扯不斷連著家鄉的那根線。
母親做的布鞋是世上最溫暖最安穩的船。